一,、無比討厭她
易樂的家在名叫安平的小城,,是長沙以南的一座小山城。夏天熱得像口炒鍋,,大火呼呼地不肯滅,,人就在大鍋里熬著。
他卻是極其喜歡酷署,,因為他家樓下的小店是這條街道上唯一的冰激凌店,。每天都會門庭若市,總有三三兩兩漂亮的女孩子結(jié)伴走進來,,膩著嗓子喊他:“易樂,,我要香芋。易樂,,我要西瓜,。”
卻也有例外,,辟如簡年,。她總是安靜地指著冰柜里紅得像雞冠花一樣的草莓冰激凌,豎起一根手指,。然后在易樂家的柜臺上放下兩塊錢,,再徑直穿過他家窄窄的店堂。整個過程,,一個字都不會跟他說,。
簡年是夏天搬到他家樓上的女孩,她母親租了他家樓下的另一家店面,賣各種內(nèi)衣,。紅色,、粉色,撩得他眼花,。
他無數(shù)次穿過兩家小小的門店時,,心里總是敲鑼打鼓。再沒有比內(nèi)衣店更讓他難堪的店鋪了,,而且看店的常常都是不聲不響的簡年,。每每看到他從店子前穿過,總會抬頭奇怪地打量他一眼,,仿佛他就像個落拓的賊,。
他原本沒有那么討厭她,雖然是孤傲了一點,,卻并沒有得罪過他,。卻是那一晚,他無比討厭她,。
盛署的晚上七八點正是熱的時候,,整條街的人,匆匆避于街角大柳樹下乘涼,。他留在逼仄的冰激凌店里寫作業(yè),,聽到一聲輕響,有東西從陽臺上墜了下來,,落在他家店子前,。
他正做一道數(shù)學題,做到頭暈,,正打算出門站站,,剛好看到掉下來的東西,準備順道撿起來,。走到門口,,他卻整個人面紅耳赤起來。躺在地下的,,赫然是件女孩子的小內(nèi)衣,,粉紅色一團靜悄悄地躺在那里。
他抬頭去看陽臺,,樓上亮著微黃的燈,,喊了兩聲,并沒有人應答他,。簡年應該是去乘涼了,,他看著地上那么小小的一團,,卻豪無辦法。
他斷然不敢伸手去撿,,想起畫圖時的尺子。用尺子挑起來,,準備掛在隱蔽的墻角,,等簡年自己下來拿上去。卻被一聲尖叫聲嚇得尺子跟衣架齊齊落在地下,,是出來收衣服的簡年,。看到的便是瘦高的夏樂挑著她的貼身衣物在打量,,便喊了出來,。
夏樂來不及辯解,便被乘涼回來的父親抓了現(xiàn)形,。從沒有見過那般憤怒的父親,,將他連喝帶摞地提進了房間。一直跪到窗外繁星都散了,,他才回到床上,。
第二天,他在樓道口碰到她,,她正捧著一碟蛋糕匆匆下樓,。他看著她一臉波瀾不驚,腿上還在隱隱地疼,,心里面的火騰騰地往外冒,。雙手一擋,將她抵在手臂的包圍圈里,,眼神漫不經(jīng)心地掃著她:“就你這身形,,還冤枉我偷內(nèi)衣?!?
她回瞪著她,,仍是一個字都不吐。他看著她的眼神,,突然覺得這種報復索然無味,。敗下陣來,怏怏地松開手臂,,看著她跑下樓,。
后來她還是一個人來他家的店子里買冰激凌,他總是故意將冰激凌攪得稀爛,,糟糟的一團堆在杯子里,。然后遞給她,,遞的時候,故意手一抖,,弄得她手上到處都是甜膩的奶昔,。
他得意地拿眼睛斜望著她,并不道歉,。她明白了他的刁難,,這個夏天的最末,她再也沒有來他家吃過冰激凌,。偶爾在內(nèi)衣店看到他推著自行車出來,,也會識趣的將頭扭過去??墒撬竭@樣逃開,,他心里就越堵得慌。他跟自己說,,是因為她欠他的,,他沒有親自討要到,所以心里才這么發(fā)堵,。
這一年,,他十六歲,他在日記里寫自己,,像雨一樣的年紀,。
二、難言的歡喜
即便她做到跟他再無交集,,易樂仍是不喜歡她,,他討厭一個女孩子總是那樣清高。沒有一點朝氣,,永遠縮在她自己的世界里,,看人時眼睛吊得那么高。
他厭煩她一直到學校的校慶,,易樂被班主任安排去禮堂擺放椅子,。在學校的禮堂,一大群男孩子打鬧著布置會場,。其實就是在舞臺的前方,,放上兩排評委席。
簡年就是在他們布置完了后來的,,捧了一盆晚會要用的鮮花,,穿了一條白的裙子,太陽的影子蓋住了她的臉,,忽隱忽現(xiàn),。
易樂心跳突然失聲,,怔在了禮堂的中間,此時的她安靜得如同畫中走下來一樣,。
這時旁邊一起擺放椅子的樂言,,吹了一聲細長的口哨,沖著簡年的背影打了個輕脆的響指,。易樂的臉,,如同火灼一般的紅了。簡年的白裙子,,腰上的拉鏈已經(jīng)裂開,露出粉色的內(nèi)衣,。就跟那天晚上,,從陽臺掉在他家店前的一樣。
他似自己的隱私被人窺去,,整個人失措地奔到簡年面前,,指著簡年的裙子:“你的裙子?!彼竺嫫毓饽莻€詞怎么也說不出來,。
是樂言扯開他,解開身上的白襯衫,,不等簡年明白,,他便細心地在腰間打了一個結(jié)。
她手碰到自己的腰,,才完全明白過來,。慌亂地退出禮堂,,面容已經(jīng)燒得通紅,。
里面的男生待她出去,一齊哄得大笑出聲音,??粗挥嘞卤承牡臉费裕粋€個故意起哄尖叫:“英雄救美,,佳人落荒逃了,。”
樂言打斷他們嬉鬧的打趣,,看著她消失在陽光下的背影,,笑容卻是極輕佻:“就那樣子,可是難入我的法眼,。要胸沒胸,,要腰沒有腰,,瘦得像一捆柴,抱著會硌手的,?!?
聽到這話,禮堂里口哨聲掀天蓋地,。唯有易樂站在那里,,看著被簡年匆匆擱在主席臺前的花。心臟突然刺疼起來,,雙手緊緊握成拳,,沖著笑得最歡的樂言面頰迎上去。
從沒有打過架,,沒有章法,,揮著拳頭亂舞一通。臉上挨了樂言的拳頭,,耳朵里轟鳴聲音炸裂,,依然像是一頭困獸。抱著樂言的腰,,頭往他胸口頂:“我再讓你亂說話,,我要揍死你?!?
樂言卻沒有被他揍死,,是他被圍觀的人扯開。臉上已經(jīng)布滿青腫,,嘴角已經(jīng)裂開,,血腥氣在鼻息處漫延。樂言也很慘,,俊秀的臉上也掛了彩,,一只眼睛已經(jīng)微青。
嘴角的疼讓他齜著牙齒呼氣,,看著同樣狼狽的樂言,,心里卻滿滿的都是難言的歡喜,滿到輕輕一碰就可以溢出來,。
三,、一顆悸動的心
那一晚,他被暴怒的父親安置在家里的儲藏室,,因為臉上的傷是怎么也掩飾不掉的,,卻始終不肯說出打架的原因。
在此之前,,他雖然笨一點,,不是優(yōu)等生,。卻還是個乖學生,從沒有打過架,,可是這次卻為了簡年,,被人揍成了大豬頭。
跪在冰冷的地板上,,一直跪到半夜,,才枕著墻角的破爛桌子沉沉睡過去。半夜卻夢到簡年,,從夢中驚醒來,。
他驚覺不喜歡她的自己,卻這樣清晰地記得她的眼睛,。猶如就在面前,,發(fā)出清寒,卻懾人的光,。就這樣反反復復地睡了又醒,房間里面窒息陰暗,。一直不曾感冒的他,,卻被擊倒,燒得渾渾噩噩,。
一連在家里躺了三天,,第三天中午,吃了藥卻突然額頭發(fā)燙,,胸口卻冰涼,。母親在樓下的冰激凌店口打麻將,聽不到他的呻吟,??謶滞蝗灰u過來,他以為自己死定了,,翻身下床卻沒有站穩(wěn)倒在地板上,。
是她中午回來取課本,聽到響聲撞開了他的門,。從地上把他拖起來,,他的頭碰到她的肩,聞到她身上發(fā)出來微若的蘭香,。
是因為藥物過敏引發(fā)的心悸,,她一直到醫(yī)生看完診才默黙地退出他的房間。他一直看著她從門口消失,,心跳聲才慢慢地平復下來,。
病好之后,,他回到學校,在圖書館跟簡年打招呼,。她卻只是冷哼一聲,,重新回到陌路。他卻不甘心,,倚在校門口的拐角處,,隱匿在眾人目光觸及不到的角落,等簡年抱著書本出現(xiàn),。太陽在她身后拖著長長的尾巴,,他跟在她身后。是個可笑的尾隨者,,不敢發(fā)出任何大動作的聲響,。
她一個人自若地往前走,背微微有些弓,,長發(fā)披散著,,在街角停下來,買一個烤紅薯,。
他看到她吃東西時彎彎的嘴角,,和尖尖的倔犟的下巴輪廓。那么平凡的五官,,沒有美麗的部分,,他看著那樣子的她,聽到自己心臟搏動的聲音,。
后來的一個星期,,他終日握著自己偷窺的秘密跟在她身后,看她在陽臺上曬衣服時投下來的背影,??吹剿е鴷敬┻^他教室外面的長廊時那跟著步伐跳動的馬尾。
他想,,是在哪一秒開始的,,是在樓道口被他堵住時,她樣冷靜的樣子?是在看到她最隱秘的衣物之時,,還是被她攙扶下樓聞到她身上的清香之時?
少年悸動的心,,很奇怪。一切來得突然,,像一場地震,、像一場山洪、像一場原爆,都帶著災害性的毀滅,。
四,、滿目是血海
簡年在學校的圖書館門口,被樂言堵住出路,。她向左他便向左,,她向右他便跟著向右。她只是微慍:“你到底要干什么?”
“你還有襯衫沒有還給我?你忘了,?!焙喣昕吹秸驹诿媲暗臉费裕麣舛ㄉ耖e地抱著手臂,,神色里是她從沒有見過的自信,。不像這所學校其他的男生,羞澀的面孔,,躲躲藏藏的眼神,。
他如此自若,從圖書館進進出出的女孩子,,都看他,,他的眼神卻始終擱在她身上。想起那一天,,在禮堂,,他穿過人群,也是這樣神色自若地為她綁上白襯衫,。
她沒有像以往對其他男孩子一樣,,冷淡地瞪著他,。
易樂站在圖書館的臺階下,,安靜地靠在墻角??吹胶喣贻p輕地彎了彎嘴角,,就如同每個黃昏在街角呑食紅薯一樣,眼神里透著寂靜的歡喜,。
易樂知道,,樂言那樣的少年,不羈透著邪氣,,這樣的少年對每個萌動的女孩子有著極端的誘惑,。而且是簡年,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家的內(nèi)衣店,,跟那一條破舊的街道,,樂言之于她貧瘠的世界,是陽光普照,,是春暖大地,。
易樂突然害怕,,他故伎重演,在樓道口堵住她,。將她圈在手臂里,,她提著一個包裹袋,這一次沒有瞪他,,扭頭別開臉,。他不管她目光里的諷刺,聲音近乎哀求:“簡年,,不要靠近樂言,。他不是真心待你,你是知道原因的,,他在學校女朋友那么多,。”
簡年只是笑:“那與你何干?我自己選擇,,日后就算我被樂言拋棄,,也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?!?
這便是在易樂面前的簡年,,決斷、冷漠,,說得每一個字都透著厚重的灰色,。卻對愛情俯首稱臣,即使那段愛情日后將她燒成灰燼,。
她突然在校園里活絡起來,,每個周末出現(xiàn)在球場。她陪樂言打球,,為收集所有NBA的錄影,。有時候和他的那幫朋友在學校里熱熱鬧鬧地結(jié)伴而行,去喝酒,,然后在沒有約會的日子里在陽臺上唱歌,。
2003年,臺灣的孫燕姿好紅,,她為幾米的電影唱配樂,。易樂第一次聽到這首遇見,就是在簡年在陽臺上唱的,。一邊晾曬衣物,,一邊唱:“我聽見風穿過地鐵和人海,我排著隊拿著愛的號碼牌?!?
他就是在這首歌里疼得掉了眼淚,,真的就在窗戶口聽到風呼呼吹的聲音。是時間一點點滑到了深秋,,那個晚上他又一次夢到簡年,。他聽到隔壁輕微的響動聲,似乎有人在開窗戶,,他以為有小偷披衣下床,。卻看到是她穿著單薄的外套,站在窗前正準備跳窗,。
2003年,,熱血傳奇風糜了這座城市,所有的學生都沉溺在打怪跟PK里,,學業(yè)漸漸荒廢掉,。小城里所有的大人,都將樓道口安上鐵門,,防止他們半夜去打網(wǎng)游,。可是一道鐵門可以陰止一場網(wǎng)游,,卻阻止不了奔赴愛情的決心,。
她看到易樂,并未跟他說話,,推開窗子便毅然地下墜,。他嚇得青筋暴起,閉上眼睛不敢看,,直到聽到摩托車發(fā)出的聲音才看到她已經(jīng)坐在樂言的車后座,。留下的只有背影,跟飛舞的頭發(fā),。
引擎聲也驚醒了隔壁的簡年母親,,她站在窗前大聲呼叫,,簡年的影子最終消失在街道轉(zhuǎn)角,。
那一夜,易樂便陪著她打著微若的手電穿過小城的每一個酒吧跟歌廳,。是在一個小小網(wǎng)吧里,,看到縮在一角熟睡的簡年,靠在樂言的懷里,,睡得正香,。而此時的樂言,戴著麥正在網(wǎng)上視頻里親熱地喚著別的女孩。
易樂只覺得酸疼,,他看著椅子中這個漸漸變了樣子的女孩,,不知道他最終認識的那個簡年被帶向了何處?
簡年整個人被暴怒的母親連人帶椅子提起來,未等她清醒,,一掌摞到她眼淚滾下來:“我這么辛苦,,是供你讀書,以后還要上大學,??墒悄憧茨悖袷裁凑?jīng)女孩子?”
她邊罵邊哭,,簡年也跟著哭,,只有樂言不耐煩地扔下手里的耳麥:“簡年,要么你跟你母親回去,,再也不要見我;要么你跟我走,。你自己選吧?!蓖崎_椅子,,頭也不回地跨出網(wǎng)吧,外面的引擎聲轟轟作響,。
簡年最后甩掉母親握她的手,,爬上摩托車。易樂摟住聲嘶力竭的婦人,,她卻掙開他的扶撐:“你回來,,簡年?!?
樂言已經(jīng)很煩,,發(fā)動了摩托車。簡年的母親絕望地伸手去扯摩托車后座的簡年,,力道很大,。車身偏下來,三個人都摔倒,,滾成一團,。后面那輛轉(zhuǎn)彎而來的貨車,沒有料到這場變故,,一聲刺耳的緊急剎車聲響徹夜空,。
簡年整個人都崩潰掉大聲地叫喊,不敢相信一個活生生的人,,不過電光閃石之時便冰冷一團,。
易樂陪她在醫(yī)院守了一夜,,早上天剛亮就被母親拉回家。早餐桌上,,母親指著報紙上的頭條,,不無惋惜地說:“又是離家出走,現(xiàn)在的小孩子心里在想什么?”說罷往他杯子里添牛奶:“兒子,,我可不想你有一天變成跟隔壁那丫頭一樣的人,。你看看,多么不安分,,半夜跟人私奔,,活該出事?!?
他將碗猛地摔向地下,,頭也不回地奔到自己的臥室,一閉眼滿目盡是血海,。
五,、火車站的方向
整個安平城都在談論這個叫簡年的女生,因為半夜在外面混玩,,害得母親命喪車輪,。
喪禮是街道辦事處辦的,簡年一個人縮在靈堂中,,她穿著那天離家時單薄的外套,,縮在那里發(fā)抖。聽到他的腳步聲,,一邊哭,,一邊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話:“我一直都厭煩她在我身邊,總是叮囑我天涼了加衣服,。不可以交男朋友,,不可以在外面玩到十二點不回家。我曾跟她頂嘴,,咒過她去死,。真的,我就那樣當著她的面,,跟她說我永遠不要做她的女兒,。你看看,老天爺多靈驗,,用我自己的詛咒懲罰我,??墒且讟?,那些都只是氣話,,我那么愛她?!?
“可是你,,”他不懂如何安慰她,終于欲言又止,,“簡年,,時間回不了頭,可是你還要走,?!?
易樂沒有看到簡年垮下去,冬天到來的時候,,她搬回來一盆植物擱在陽臺上,,每天給它澆水。
請的長假用完,,她回到學校,。在學校門口看到樂言,摩托車的后座已經(jīng)有了新的主人,,比她精致的一張臉,,摟著樂言的那雙手,環(huán)在他的腰間,。十個指尖,,色彩斑斕。
她平靜地走過去,,沒有給他一巴掌,,也沒有鬧,只是讓他給她一點時間,。
簡年并不掉眼淚,,眼睛望著在笑的樂言,近乎望到了他的骨子里,。她一口氣說完,,仰著臉再次問他:“樂言,怎么辦?”
他煩悶地彈掉手中的香煙,,甩開她正被她握住的手,,指尖的煙火明明滅滅。最后似是下定決心:“簡年,,我已經(jīng)不再喜歡你,,你再糾結(jié)有什么意思?”從口袋里掏出錢包,里面只有薄薄的紙幣,,扔到她面前:“以后不要再來找我,?!?
她仰面笑出來,手上的錢包扔在他臉上:“你滾,?!睒费哉娴膹陌嗌舷В谎云Z都沒有留給她,。
冬天的安平,,冷風透過任何狹小的縫隙,往骨頭里鉆,。她把自己藏在易樂家的冰激凌店,,叫上一杯似血的草莓冰激凌。冬天的夜,,攪冰激凌的手,,籟籟地抖。
圣誕平安夜,,易樂去參加同學的狂歡,。出門的時候看到簡年也要出門,她擰著旅行包,,往火車站的方向走,。
他沒有去參加聚會,站在暗處,,看著她不停地在火車站附近踱來踱去,。他緊緊地攥住自己的拳頭,手指甲一直切到了肉心之中,。
她裹著一件黑色的大衣,,是她母親曾穿過的,她已經(jīng)不那么瘦了,。黑色的衣服裹在身上卻依然讓她顯得清冷,,她的嘴唇發(fā)著白。劉海兒被風吹散凌亂地鋪在臉上,,他的心里那么疼,。
應該是沒有等到要等的人,她轉(zhuǎn)身往火車站走去,。易樂突然心急,,自暗處跑過去拖住她的手:“簡年?!?
她回頭,,整個身子一軟,便癱在他懷里暈了過去,。
六,、旋轉(zhuǎn)的椅子
那個晚上,,簡年在醫(yī)院手術(shù),他被學校請進教務處,。罪名都不小,,都足以令他前程盡毀,。請來了他父母,,這兩個生意人看到灰頭土臉的兒子,突然失聲大哭起來,。
易樂聽到他們自責的聲音,,說不應該只顧著做生意,沒有好好教他,。他安靜地聽,,卻流下淚下,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們也愛他,。
他所有解釋都那么無力,,說不清楚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火車站,怎么將她送進醫(yī)院,。父母將他領(lǐng)回家,,等著學校的通知。
母親天天以淚洗面:“易樂,,你怎么會被那樣一個壞女孩迷上?是不是她引誘的你?”故事的版本跟眾人所看過的任何電影俗套劇情并不相同,。不是引誘,不是他的守望得到她的回應,,而是她拿他當成一塊往岸上跨的跳板,。
學校最終沒有將他停學,簡年從醫(yī)院跑到教導處承認了整件事情是她一手策劃,。因為負擔不起診所的費用,,所以她才找上易樂。卻始終不肯說出來,,那個害她渾身是傷口的樂言,。
他去學校辦理手續(xù)時,她被趕出安平街,。他回來時,,已經(jīng)人去樓空,她租住的那間小屋已經(jīng)被母親清空,,雜物堆在儲藏室內(nèi),。
她床上印著機器貓的床單被母親拿來掛在浴室做了浴簾,他沖著冷水浴,,想到她曾在禮堂跟他說:“你看看,,老天爺多么靈驗,,用我自己的詛咒來懲罰我?!比缓笱蹨I就順著水一塊滲進他的肌膚紋理里,,淺淺地絞著,一下一下地疼,。
是在第二年夏天,,去買水果時聽到簡年名字。找去了安平街的那個歌廳,,仿照八十年代的香港,,刷著金色的墻彩。一個小舞臺,,擱了一把旋轉(zhuǎn)的椅子,,有人在上面唱著:“我往前飛飛過一片時間海,我們也常在愛情里受傷害,?!?
他認出來是簡年,臉上化了淡淡的妝,。他的臉迅速地亮起來,,眼睛中有細碎的淚光。
他坐在酒臺那里等到她下班,,她仍舊不多話,,卻學會了喝酒。兩個人喝得微酗,,她突然就哭了:“對不起易樂,,我沒有其他辦法,所以只有欺騙你,?!?
他始終沒有問她,她在醫(yī)院拿掉的小生命究竟是誰的?他站到窗邊把窗戶推開,,外面的熱浪涌進狹小的房間,。
兩個人都不再說話,空氣里的寂靜讓人窒息,。心里有一些涌動的聲音直奔向喉嚨處:“簡年,,不要再這樣,跟我走,,我一直都在你身邊陪著你,。”
她只是笑,默默地喝酒,,不說好,,也不說不好。
七,、永遠留在心尖
他找到她不過才十天,,她就出事。用刀刺傷了回到安平的樂言,,上了報紙的頭條,,報紙上她穿著那條曾破過拉鏈的白裙子。
他跑去看她,,她坐在他面前平靜地將手伸到他面前,。握住他因為害怕而冰冷的手,,輕輕地笑了一下:“一切都是我自己心有不甘,,他居然像什么都沒有發(fā)生,來求我回到他身邊,??墒撬俏业呢瑝簦乙豢催^他就想起一年來發(fā)生的所有事情,,我要擺脫他的糾纏,。”
自派出所出來,,他哭了,。十七歲的他,眼淚掛了一臉,,一拳狠狠地揮向街口的樹干,。他從來不知道自己要她什么,現(xiàn)在他突然知道,,他只要她無恙,。
中午時分,他一個人悄悄去了醫(yī)院,。樂言已經(jīng)醒過來,,胸口纏著厚重的紗布。他推門進去,,嚇得他在病床上痛呼一聲,。
易樂朝樂言,撲地一聲便跪了下去:“她已經(jīng)一無所有,,請你放過她,。”
這座安平城內(nèi)的傷人事件,最終以樂言父母撤銷而結(jié)束,。
簡年出來之后,,辭掉了工作,去易樂家拿走了堆在儲藏室的舊衣物,。易樂站在街口,,看著她拎著旅行包。厚重的包將她的肩膀壓得斜在一邊,,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小,。就是這時,他心里突然被撕裂,,血水突突往外涌,。從未有過的傷心全往他心臟里擠壓,終于失控,,狂叫一聲:“簡年,。”
就在那大柳樹下,,她停住腳步,。她穿著那條舊舊的白色連衣裙,站在柳樹下對他揮了手,。丟下手中的旅行包,,朝他奔過來,給了他一個擁抱,,她說了:“易樂,,謝謝你,可是安平真的沒有可以讓我留下的東西,,人也沒有,。”
她松手,,轉(zhuǎn)身走開,。知道自己殘忍,也知道他要的是她的喜歡,,可是除了一聲謝謝,,她什么都給不了。在安平城誰都知道,,她私奔過,,傷過人,每一條都足以將他毀在流言飛語里,。
他的手掌蒙上自己的眼睛,,按住從眼睛里往外冒的汗珠,緩緩地蹲在街角。他的這兩年,,永遠只有她留在心尖,。可是這一刻,,她卻自此流失在他的世界之外,。
他不知道簡年去了哪里,后面的四年,,他像是上了發(fā)條的鐘,。永遠不知道倦怠,發(fā)奮地讀書,,一直讀到北方那所知名學府,。
生活穩(wěn)妥安靜,日子如水平順流淌,,他再沒有見到她,,卻一直記得她那雙清寒的眼睛。他也知道,,她一定換了一種生活的方式,。沒有一個人的青春,,能經(jīng)歷很多次的殘酷,。
八、唯有送他返程
他聽著六年前的這一首《遇見》,,直到最后一個尾音被演唱者吐出來,,再也無法抑制住心里一波一波的疼。匆匆放開了他一直緊緊揪著的手臂,,對牢簡年的眼睛:“對不起,,我認錯了人?!?
經(jīng)年之后的重逢,,什么都沒有發(fā)生。他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在歡歌笑語里,,像粉紅色的兔子一樣在人海里扮演人偶的簡年,。
她笑容很知足,過去的傷口已經(jīng)在她身上看不到痕跡了,。他緊握著自己的拳頭,,迅速眨一眨自己的眼睛,平穩(wěn)地離開會場,。
她看著他走遠,,這才在歡海里蹲伏下去,眼淚再也無法強忍。
她早就已經(jīng)認出他來,,那個在她無妄的年歲里,,那個在她斑駁的青春里,她惹惱過,,傷害過,,差點害他前途盡毀的少年。
只是她裝作不記得,,目送他離開,。因為她知道,她在他心里最好的時光,,永遠只能留在最初,。那在冰激凌店、內(nèi)衣店里安靜的自己,。
距離是一條很殘忍的河流,,兩個相隔太遠的人,中間永遠沒有捷徑可以飛渡,,那么她唯有送他返程,。
只是有時候她想,如果青春再來一次,。她安靜地讀書,,縮在母親的羽翼下,她會不會活得比現(xiàn)在更幸福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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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歲的年紀,,像雨一樣的年紀,青春是不會再來一次的,,一切也就變成了回憶,。
小編結(jié)語:他始終沒有問她,她在醫(yī)院拿掉的小生命究竟是誰的?他站到窗邊把窗戶推開,,外面的熱浪涌進狹小的房間,。兩個人都不再說話,空氣里的寂靜讓人窒息,。心里有一些涌動的聲音直奔向喉嚨處:“簡年,,不要再這樣,跟我走,,我一直都在你身邊陪著你,。”她只是笑,,默默地喝酒,,不說好,,也不說不好,這種感覺是不是特別像是青春的味道,,酸甜苦辣,,應有盡有。